不知不觉，疫情已是三年。
不知不觉，转眼又到春天。
此刻，我望向窗外，阴晦的天逼压着整座城，远山的线条如心跳起伏，惊蛰过后的第一声雷，贵如油的小雨淅淅沥，天空比之前似乎明朗了一些。
不经意间，想起曹方的那一首《住在春天》，歌中这样唱：住在春天/靠近海洋/一个爱的人/一只狗/住在春天/找发芽中的草/待开放的花/灌溉它……
我一直有一个想法，或者说是个小小心愿。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一所自己的小房子，在海边，或在湖边，半山腰上也行，最好靠近水边远离尘嚣。房子无需太大，厕所和床，木制结构木制家具，屋前屋后长满了草、藤蔓和待开放的花。总之，推开房门便能天空海阔，吹一口气便能驱走乌云，一侧目暮色染红了云，染红了整个房间，染红了我的脸庞。
不知从何时起，那便是我的梦中小屋，能遮风，能挡雨，足够温暖，能储存记忆。当然，这样的愿望，有钱便能达成，讨价还价能解决的事，似乎不成问题，也是个大问题。无论如何，有生之年都期待得偿所愿。
简单来说，我想过一种平凡生活，就像朴树《平凡之路》中歌唱：我曾经失落失望/失掉所有方向/直到看见平凡/才是唯一的答案……
平凡，是我到了不惑之年思考最多的问题，这也许是穷其一生追求的终极答案。特别是2020年9月到2022年3月间，我驻足在一个叫“舍得”的乡村，一年半的时间，和当地村民一起生活一起工作，每天起早摸黑，每天粗茶淡饭，日子缓慢的就像蜗牛在墙上爬，时间似乎保管在自己的裤袋里，整个世界都因你的意愿而停了下来，一人吃饱无忧无虑的日子真是独具韵味！
那段日子里，夏夜仰头便能望到墨蓝天际星光满天，秋来时在漫山橙色的菊花地里自由奔跑，冬日里和农民在炉火旁取暖展望来年收成。可一觉醒来，院子里才堆的雪人已消融殆尽，寒暑交替，四季轮回，一转眼又是春天，泥土里深埋的种子正等着发芽。对于农民来说，春耕就是播种希望，哪管外面的世界已一片狼藉。
在农村，牛粪马粪，鸡飞狗跳，每天都有一些鸡毛蒜皮之事，生活简单而规律，不过是一种入乡随俗的平凡生活。去到村民家，透过双眼去观察，简陋的屋子，破旧的家具，爬满泥巴的解放鞋，小女孩穿着脏兮兮的衣裙，微笑的脸蛋永远像熟透了的红苹果。每每这时，心里总是很不舒服的。农民生活当然很苦，这里三言两语很难讲明白，三天三夜未必叙述完整。有多苦？恐怕只有黄昏里放牛归来的老翁才深有感触。有一次，我对后来接班的年轻人说：“吃点苦，不见得是什么坏事，年轻时吃苦总比年老吃苦强一些吧！药也苦，不也能治病？”后面这句话，真像一句哲言。
路遥《平凡的世界》里说：“生活啊，你有多少苦难，就有多少甘甜。”和老乡们谈笑，尽管一贫如洗，焦头烂额，但能从他们言语间感受到一种对美好生活的渴望，于是也就不难猜想这世上大多数人都相信有“苦尽甘来”这回事，也总盼来日方长，长长久久，不是吗？
其实，和苦的人在一起多了，对自己颇有益处。只要你眼里还有光，很容易发现生活真实的背面，真理都在细微之处，也都随处可见。通常情况是旁观者清，看到别人往往能联想到自己，会顺藤摸瓜反向思考生活的本质，只要学会知足，学会舍得，便会放下宏大的空想，便会放下傲慢与偏见，幸福不就随手可及？
当然，驻村生活只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站台，去到那里，付出很多，也收获满满，酸甜苦辣都装在心田，记住了那些萍水相逢的人，记住了他们热情的笑脸，记住了把酒言欢后嘹亮的声线，也记住了大风车下遥望天边紫色霞光的那种悸动，正如陈鸿宇《夏日白鸟飞》艳阳般的旋律，里唱道：你看夕阳下的人们在老去时的脸/有人舞蹈也有人哭泣/直到我独行在每个难追忆的时节……
写到这，侧过头仿佛便望见芳草地上夕阳之下高大的白色风车兀自转个不休，离开那个地方已整整一年，我记得当时曾写下一句诗：“山上方一日，风车几万圈。”我陷入了回忆，乡间微凉的风似乎又从耳畔拂过，就像逃跑计划《只是感觉》前奏那段电子合成器渲染过的复古吉他和弦，这歌是某段日子饭后散步反复聆听的一首，有时去荒芜的山坡看云海日落时在听，有时在雾中行走看白浪淹没山谷时也在听，有时穿过一片金色麦地正好音乐响起，于是我一路小跑并摆动着身体，他这样唱：不满足/也不算痛苦/内心比世界更丰富/不算美好也/不糟糕/夜晚比白天更喧闹/已开始习惯/独处的快感在看不见的世界对自己坦然……
这个世界怎么能缺少音乐呢？不管去到哪里，摇滚、民谣、港乐、女毒、厚嗓、午夜爵士……幸好都有你们为伴。
“懒猫音乐日志”文件夹里至今已存了2-3千首歌，风格各异，五颜六色，都是我喜欢的。对于音乐，我觉得自己就像莱昂纳德·科恩一样朝三暮四，身边有一位金发女郎常伴左右，心里却想着小酒馆里偶遇的蓝眸美女，这样形容似乎也无不妥，因为我确实很爱她们，深深爱着。但左思右想，还是决定一词换之。好吧，就叫她音乐之屋。没错，不管去到何地，我都住这个屋里，房间格局大概如之前形容的梦中小屋，够一个人居住，里面应有尽有，各种风格的唱片摆满了整个房间，各色旋律如晶莹的葡萄挂在天花板上，里面一切的美丽和忧愁都任我品尝，我甚至伸个懒腰就能穿越到那个录音室现场。
音乐于我，百无聊赖时是友人，秉烛夜谈时是父亲，冲破云霄时是伴侣，喜悦开怀时是孩子，我们时时刻刻在一起，一起启程上路，一起如坐云端，一起热泪盈眶，一起永恒不朽。在音乐之屋，烦恼只是墙上一副看不清的肖像画，或是夹缝里钻进来的小老鼠，何必过于操心。就这样每天虚度，就这样平常如斯，就像毛不易《平凡的一天》浅吟低唱：就这样虚度着年华/没牵挂/只有晚风轻拂着脸颊/总有一天/我们会找到她……
那感觉，一如住在窦唯《三月春天》里，他这样呢喃：好风光哎/好安祥哎/祈祷这美好能长久/得到满足这不高的要求……
春天，除了短暂，已无需过多言语赞美。住在春天的曹方在《春天那么短》也轻盈感叹：岁月长/春天那么那么地短/越回望/越是无常/有一个人让你思念/有一个人让你活着/有一句话来不及说/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是的……
春之美物，总是能掩盖除生长之外的恶丑根源，经过春天的感觉已如此美好，又怎能巴望着永远常驻于春，我寻求的只不过是内心的平衡与安静。
写了好久，不知不觉日色西沉，下午五点的光线透过窗直射我的眼，我不得不拉起了厚厚的窗帘。此际，不管你身处何方，也许下班后正如蚂蚁穿过人海人潮，也许正独自坐在空荡的办公室发着呆，也许还在担心世界大战下一秒就要到来。不要紧的，想想今天晚餐吃什么？何不开一瓶啤酒庆祝一下？庆祝什么，我也不知道，别太在意就好。酒饱饭足，在花园里散步时记得带上耳机，来一曲莱昂纳德《赞美诗》，我相信某句歌词一定能打动你，歌里某一段音符一定能治愈你。因为，歌之于我，犹如良医，能药到病除。
老爷子曾这样深沉的吟道：万物皆有裂痕，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。
生活多苦，就有多甜，我微微一笑。
发表于 2023-6-6 16:42:03
成长值: 240
成长值: 1330
关于我们